你若敞亮

飞鸟迁徙中途坠落,才是浪漫好结局。

【虫铁】你是地上的银河





*囤文(4/4)没有新梗
*我个人很喜欢这个设定 知道没人喜欢也要写 当然因为期待太高写得也不算好 但姑且也算成文了
*童话向/时间线队3之后/火龙的概念可参考HP中澳洲蛋白眼/请注意避让一丁点的NC-17





Tony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金属摩擦着大气层,坠着一条金红色的尾巴。
起先Peter以为那是一颗流星,他听说过,也知道遇见时要闭上眼许愿。于是他粗短的爪子在胸前交叠,按着说法闭上了眼睛。他许愿希望能找到很多很多的宝石,尽管他是只生在山谷间的火龙,但在山洞里藏宝也是他一个微不足道的爱好。
原本故事到这儿就该结束,只不过Peter是一头过分正直的火龙,他的愿望只许了一半就因内心不安而被迫终止。他怕被流星当做是一个贪婪的孩子,继而把他的果子树夺走。啊,它往那儿飞去了!长在瀑布悬崖边上的果子树,那可是Peter最喜欢的了!
天哪,幼龙吓得惊呆在了原地,事实上坠落地点与他的所在颇有距离,他连碰撞的声响都没听闻,失去就开始在眼眶里酝酿。
他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打算亲眼去求证一下。如果果子树的确因为他的贪婪掉下了涯,那他也得为此负起责任来。
Peter慢吞吞地上路了。龙鲜有跋涉的时候,毕竟他们拍一拍翅膀就能在峡谷中来去自如,前爪用来捕食,相反,后肢的行走能力退化得很完全。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实在太大了,转个身就能打落嶙峋的石丘,总之太不方便。
这回Peter是想要拖延一会儿时间,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奄奄一息的果子树,他还没有学会起死回生的法术,到场可能也是笨手笨脚地把它种回土里。但之后它会不会活,Peter不确定。
等Peter走到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他心里还惦记着果子树的生死,完全没想到那棵身姿病恹的树木安然无恙地立在陡崖边上。
上头挂着一个人类。
涉世未深的火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刚刚划过天际的不是流星,而是这个穿着金红色盔甲的人类。他的头盔已经碎裂一半,露出紧闭的双目和不安稳的睫毛,它们扑簌簌地颤抖着,像一对在风雨里飘摇的蝴蝶。
火龙原本也不该多管闲事,能牵绊住他的从来只有食物和法术。可显然,幼细的树枝支撑不了一个人类的重量,微弱的碎裂声拽住了龙的翅膀,他犹豫了一瞬,没有马上拍拍翅膀飞离悬崖。下一秒,那个可怜的人类就从树顶跌落,树梢的尖端划破了他的侧脸,感官敏锐的幼龙第一时间闻见了血液的滋味。随后,血液滴落瀑布的动静也让Peter的心猛地一顿,好似有无数蜉蝣争相散开。他知道,不多久,长啸声会从四周的各个山洞此起彼伏。
不是所有龙都会青睐一棵歪脖子树上的酸果子,也不是所有龙都会像秃鹰叼起猎物那样去抓一个落崖的人类——还不是为了食用他。
他还没有发育完全的爪子虚握着手心的人类,高空的风很烈,盔甲在他的爪心左右晃动,可他仍不敢用力。
他抓着一颗流星,一颗流星变成的人类。
一颗他想要藏在山洞里的宝石。


Peter把这个受伤的人类带回了自己存放收藏的山洞。在火龙金灿灿的宝藏中间,这个男人身披的盔甲配色高调,竟也没让他显得格格不入。Peter收拢了一些翅翼,他长大的速度很快,洞口的格局对他而言已经变得勉强。他想了想,打算尝试一下新学的法术。
他闭上眼,默念了一串没有道理的咒符,其中有些片段被他念得磕磕巴巴,但也比法术班上的后进生强上许多。总之,他顺利地在一道金云中化成人形,只不过尾巴还不伦不类地拖在屁股后头。他从旁拽过黑黢黢的法术袍裹在身上,顺便小心翼翼地把粗长的尾巴藏好,打算下回回家时请教Aunt May。
做完这些时,他才想起他的新宝藏——一个人类。Peter扭过头想要去查看那人的异样,结果撞进一对欲言又止的眼睛,男人咽了咽口水,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
“龙?”吐露这个单词显得如此艰难。Tony在心底偷偷嘲笑自己,面对能够给出正常定义的物种,却给不出一个正常的反应。
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就像Steve明知他会因为隐瞒而迁怒,但仍然选择了隐瞒。
这也分明不是一名道德标杆应该做的,可是道德标杆又真的做了。
男孩紧张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坠在地上的尾巴,它欲盖弥彰地往回缩了一点,像听话的小宠物。
Tony猜不透男孩在想什么,他只是感觉到男孩没有恶意,无论处于何种形态。他是在落进宝藏堆里时辗转苏醒的,那动静不大,更不致疼痛。他半梦半醒间瞧见了龙的眼睛,粼粼的光形成一汪澄澈的湖面,是温顺不带杀气的。他猜自己应该不会是餐盘上的食物,也无心对少年模样的龙举起武器。
男孩看起来有点局促,他的手揪着法术袍的边缘,类似犯了错被留堂的小学生。Tony忍不住调笑道:“所以,你是打算剥开盔甲吃掉我?可我却不识相地醒了?”他伸手敲了敲胸前的金属,清脆的撞击声在构造奇妙的山洞了形成回声,“或者这并不要紧,你的利爪可以轻易破开它——”
“不是这样的,先生!”男孩突兀地出言否认道,他显然有点不太会说话,导致他的嗓音尖细,听来还有传说中啸声的影子。Tony下意识噤了声,他才发现男孩的嘴唇已经被咬得煞白,脸颊却是通红的。
“我只是在想,”男孩犹犹豫豫地接口道,“流星真的听到了我的愿望。”


Peter对照顾伤员一窍不通,而饶是神通广大的Tony Stark也对野外求存一头雾水。
通讯器坏得彻底,一个孕育龙群的山谷自然不能指望能有无线网络。他联系不上他的AI管家,联系不上任何人,并且时刻怀疑自己其实掉进了异世界。周遭只有这头龙,和金灿灿的收藏陪着他。
这里或许就是异世界。他的腿疼得动不了,不意外的话,该是骨头折在了里面。那头笨龙先是找了草药,面不改色地将它嚼碎之后,企图通过外敷来使其痊愈。
“不,Kid,不是这个道理。”掌握常识的Tony不得不阻止了Peter的徒劳,“这不是皮外伤,仅仅靠外敷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
幼龙闻言无辜地看着他,眼睛圆溜溜的,像是随时能滴出水来。他的嘴角还蔓着草药的汁液,想来该是很苦。总之Tony无法继续强硬了,他只能软下口气,苦中作乐地说道:“或许你们这儿有什么神奇的法术?就像把你变成人那样能把我治好的——”
没想到Peter低头沉吟了一会儿,他斟酌着开口,说也许有。Tony的眼睛被点亮了一下,男孩不得不补充道:“不知道对你是否管用。”
他说话时小心翼翼地瞧着Tony的脸色,该是怕Tony失望。但他显然低估了天上来的人,男人吹着过长的小胡子,满不在乎地说,总要试一试的。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是好是坏。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是希望还是失望。


于是Peter出了趟远门。其实对他而言本没有远门这一说,他可以生活在山谷里,风雨暴晒对他都没有影响。只不过Tony需要山洞遮风避雨,他就小心地收拢着庞大的原型,陪他住在山洞里,看他敲敲打打。因为他对变身的法术掌握得并不完全,翅翼和尖角偶尔会在他的体内不平静地抵抗。但他也总有特殊的维稳办法——
他走之前带走了一部分金条,说是学费。他说这话时没有任何疼惜的神色,甚至颇为慷慨,这让Tony一时之间有些迷茫——如果龙不爱黄金,那又为何要收藏它们呢?
但他没有问。他知道自己焦虑的旧疾又开始复发,在无止境的离群索居之后。他不想流露这种病态的焦虑,Peter没有做错任何事,他甚至尽可能地待在Tony身边帮忙了,他不该是那个被迁怒的对象。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表示知情了。Peter以为他是在较劲没能恢复健康,翅翼已经在他的后背显形、小幅度地摆动着,男孩蹲下身、凑过来,眉眼之间的轮廓愈加向龙的五官靠拢。
可是他说话的神态与语气,却完全是Peter Parker。
他说,不要着急,Tony,我会治好你的。
Tony闻言笑了笑,只是说我知道了。
其实那一瞬间,有很多毒辣、现实的念头翻涌上来,争先恐后地刺激着他的感官。比如人类这样的肉体凡胎,是等不了多久的,有许多创伤都是不可逆的,是会变成病根、变成疤痕跟随一生的。可他都没有说。
他还是觉得不应同Peter说这些。
因为Peter不会懂的,他也不用懂。


他已经在脑海里构想给Rhodey做的腿部辅助,必要时也得给自己来一套。只不过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机会找到现世的入口,支离破碎地凯旋。
有很多东西在西伯利亚被打碎了,他也坦然地把碎片留在了冰雪之地,留在了废弃的试验基地。他以为这样他就能一身轻松,这样就是对的了,他就是安全的了。鸵鸟式的自欺欺人,他只是缺个地方降落。结果他闭上眼睛,带着残缺的灵魂和躯体,一头扎进了龙族的世界。
他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果子,Peter临走时给他准备了很多,因为他行动不便,Peter又担心他擅自走动会沦为其他生物的饵食。其实他好歹是钢铁侠,盔甲里残存的手动弹药也不至于让他毫无反击之力。只不过Peter本能地担心他——一头强大的龙担心一个弱小的人类,这也很合理——他姑且也顺遂他的好意了。
起先他觉得这果子这样不好吃,又酸又涩,体积还见小,之于他有限的生活经验,那就是没有熟透的果子。他问Peter为什么不去狩猎动物,山体之上无穷无尽的绵羊群看起来会更合龙的胃口。男孩怯生生地看他,似乎不确定这个回答是否会触怒Tony,但他还是说了,因为他认为这是对的:“这样来说,你也是绵羊,Tony。”
“如果我和我的同类一样,恐怕我就不会保护你了。”
没有人会保护食物。
Tony转了转眼睛,觉得男孩说得没错。
他在和一条违背了本能的龙共同生活,这是逆向现实的一角,也恰恰因为这条龙违背了本能,他才能跟他一起生活。
所以,当Peter为他摘来一堆果子时,他只是笑他摘取了那棵歪脖子树的大多数果子,没有再提好吃和不好吃的事。
“没事的,它不会怪我的。”Peter胸无城府地冲他笑道,“它知道我是摘给你的,它知道你有多好。”
它救了你,它把你送给了我。
男孩咬了咬下唇,没有把真实的想法给全部说出口。他告诉自己Tony不是一件物品,不应该以赠送界定。可同时,他又时刻感激这来自上帝的馈赠。
这可矛盾极了。


Peter回来得很快,Tony无心去数经历了几个日出日落,只是那堆小山似的果子还没消下去一半,火龙就拍着翅膀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看起来比去时大了一些。Tony叼着果核想,眼睁睁瞧着火龙迅速自如地化成人形,连尾巴的部分也藏得刚刚好。
也许他也更擅长法术了。Tony仍然不着边际地想,他的牙齿固定着果核,指尖还沾着果汁。他没想到男孩会一秒都不多加耽搁地、眼神亮晶晶地欺上身来,嚷嚷着要替他治疗了。
……他以为至少还有个闲话的过程。
因为支着骨折的一条腿而失去平衡、同Peter双双摔进身后的金器堆里时,Tony颇无奈地想。
男孩甚至不避讳这种怪异的姿势,他的掌心亮起金光,从Tony的大腿根开始往下游走。
……嗯,绝对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事。Tony在心底默默斥责心猿意马的自己,神奇的是Peter的掌心甚至没有与他的身体相贴合,却自带温度。暖烘烘的,像目的明确的日光,照拂他每一寸的疼痛。
Peter心无旁骛地来回巡梭了好一会儿,Tony早就领略过幼龙的心无杂念,自是由他去了。待他等到半梦半醒的时候,Peter轻声在他耳边提醒他治愈了,向来自居年长的人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睡到了幼龙的怀里。
幼龙的人形有一副未长开的纤细骨骼,肩膀不算宽厚,但用来倚靠却刚刚好。
Tony不经意地支起身,手落在男孩的大腿根部,又迅速收回。
他的耳廓红了,以至于他试探着伸直腿并没有感知到任何疼痛时,都腾不开目光去表达感谢。
一个深谙人体生理反应的花花公子,在一头什么都不懂的幼龙面前,心虚地把脸憋红成了苹果。


完全恢复需要一定的活动量,尤其是Tony这样长期蜗居于室内,已经无法习惯平衡发力的双腿。
起初的几次Peter都会不放心地跟在他身边,龙的形态也好,人的形态也罢。他像一名寸步不离的守护者,心系着Stark的安危。
后来,当他不经意间发现Tony很聪明,足够把附近蜿蜒曲折的门路记得清楚,不会轻易迷路后,他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青色的血液抹在了Tony的耳后。他笑着说,这样就不会有其他龙轻易想打你的主意。
但也总会有的。正如Tony亲身经历了一头体格庞大的黑龙气势汹汹地朝自己俯冲,它的口水滴落在他面前的土地上,那一刻他觉察不到恐惧,也无心反抗。他至少应该逃跑,可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才发觉也许他是想要结束这一段怪诞的。
哪怕他在此时此地,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从纷乱的现世脱逃,到一介没有人烟的世界,被一条龙治好了伤病。但从灵魂内里划破的伤疤一直都在,谁也医不好。
然而Peter从天而降,他毫不留情地咬住了黑龙的脖子,将他从Tony面前扯离。甚至,这头怪力无穷的幼龙直接将体型是他数倍的黑龙给拽上了天穹。
Tony想如果他能说话,说不定现在一定喋喋不休地抱怨道,嘿,老兄,他都不够你塞牙缝的,放过他吧。
他们从天边的这一头缠斗到那一头,搅乱了云层,连阳光都开始浑浊。也许好斗的因子搅乱了空气,Tony听见龙啸声渐渐此起彼伏,类似于人类观战时的呐喊叫好。
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等Peter凯旋。
哪怕是一个伤痕累累的Peter,一个打断了对手的翅骨、把对方摔进悬崖的Peter,也会笑得这样好,然后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他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龙伏低的背脊,把潮湿丢弃在风里。
他凑到Peter耳边,问既然他如此担心他,为什么不再同他一起出行。
“因为我不应该挽留你。”龙的声音很平静,也很透明,“Aunt May这样告诉我,我原本很不服气。”
“但她是对的。”
“你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有自己的创造和发明,你所留恋的都存在于世界的另一端。”
“纵然我想留下你,”龙停在洞口,乖顺地抬起爪子,让Tony方便借力,“也绝不应该出口阻挠你。”
你是自由的。
龙看着自己的宝石,他没有说,也不必说。


Peter不知从哪儿带回了一点酒,据他说那是成年后的特权,幼龙只有很难得的机会才能拿到一点儿。他捧着花纹繁复的金色酒瓶,视若珍宝地递到了Tony面前。大概是他依旧记挂着Tony挑剔的人类味觉,才想方设法地把认知里好的东西给送到对方面前。
Tony瞧了一眼,沿着瓶口细细地品了一口。是最原始的酒液,甚至无法评判它到底往哪个品种靠得更近,原始酿造的滋味还在其中,对于这脱离现代的地方,已经算是上品。
他察觉了Peter渴望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妥协了。
“你知道吗?这在我们那儿是犯罪。”
Tony伸出手指,往酒杯里沾了一点琼液。他本想点在Peter的嘴角,让幼龙自行丈量着尝尝滋味。结果对方不假思索地凑过来,以人的形态,小兽似地把他大半个指关节都含进口中。
男孩柔软的舌苔、比寻常人尖利两分的牙群、以及温热的口腔本身,都让条件反射指认未成年人饮酒本身的Tony一下子动摇了。
“谁?”男孩迷茫地抬眼看他,上下牙还松垮地固定着Tony的手指。接着,像是没品够似地,他软滑的舌头还若有似无地舔舐过Tony的指尖,指甲和皮肉的接缝处,瘙痒且难以追究。
“未满二十一岁的孩子禁止饮酒。”他语调艰难地解释道,仿佛刚刚那滴烈酒滚落进了他的咽喉,一下灼烧,一刹倾盆。
“当然,我也是共犯。”Tony不自然地调侃道,想要使这个话题变得轻松,不料方才还似懂未懂流露怔忡的男孩神情骤然变得不安。
“我已经一千三百岁了!”他矢口否认,没等Tony戳破他年龄的秘密,更加据理力争地抗争道。“Tony没有做错任何事!”
是有热带雨林落进眼里吗,怎么阳光的温暖居然从这孩子的眼底绵延至他的。Tony不做反应,他无法反应,他想他应该反驳说不是这样的,他做错过很多事。
他想他不应该放任自己在这云朵般的信任里享受,那可太奢侈了。他明明什么都没能为Peter做,却如假包换地偷来了幼龙全部的欢喜。
这是不对等的。他想告诉他。


和一只龙交////媾,这让Tony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但是他注视着崖洞壁上尖利的天然石柱,他的身体被龙贴心地放在厚到无法感知岩石的毯子堆上。龙永远喜欢藏东西,也永远喜欢藏稀奇古怪的东西。他走着神想。
他不得不扪心自问他真的觉得不好吗,他真的觉得不快乐吗。男孩比常人炽热许多的呼吸就喷在他的眼角和鬓角,往下就存放在他的锁骨和胸膛。
Tony感觉自己是一颗摇晃的水珠,要落不落。他身不由己地放任自己像放任一叶船,那Peter是什么呢,Peter是水手。他亲耳听着自己的身体发出不堪入耳的声响,那是因为它只是一艘破败的旧渔船了,用木头做的那种。他满不在乎地想。当然经受不起踌躇满志的水手不知轻重的驾驭。
Tony,我弄痛你了吗?水手好死不死地问道,当他们站在一个滔天大浪的尖端,他人为地刹住了俯冲的势头。他迟到的关怀让Tony咬牙切齿,这是一种不识眼色的可恶。
一开始他只是想让这段关系变得对等。
可他忘了龙比他活得长久,他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看尽了万物变迁,深谙自然规律。人类社会的那点游戏规则对龙而言毫无价值,他本不必理会,只不过因为Tony落在了他的眼前,好脾气的火龙才勉强学会了一点识人眼色。
他能给一头龙带来什么,好解决他们双方的困扰。
龙总喜欢抱着他睡,分明少年的骨架还没他来得伸展,却偏偏让Tony自觉像一个抱枕玩偶。尤其是当清晨时分,隐秘的欲望在他们之间发芽冒头,一无所知的幼龙还无辜地陷入梦乡,可怜的人类却辗转难安。
对,龙不知道如何抒发生理欲望,甚至他根本不知道生理欲望本身。
经验丰富的人类艰难地向龙征询,他原意是将此止步为一次点到为止的“教导”——天知道他说这词时差点心虚地咬到自己的舌头。事实上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观之下,发生什么都能有一个曲解的理由为之铺垫的。他走着神想,面前的龙却摇了摇头,说他不接受。
身经百战的Stark一下子愣在原地,拒绝让他五味杂陈。他想追问Peter不接受的是什么,可这个问题竟然比“教导”本身更难以启齿。
“这不该是一次教导。”幼龙慢吞吞地说,又变成了初见时不善言辞的模样,“有些事只能和爱人做。”
“难道不是这样吗?”他的反问让Tony一下子如鲠在喉。
他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好学生,真心实意地在求问自己的理解是否出错。讽刺的是,他从未出错,是Stark的回避给出了一个离谱的答案。
龙的纯粹像一面镜子,他看清了自己,碎裂的每一部分,其实从来都完好如初。
“所以我不是你的爱人。”他笑意僵硬地定义道,有什么在胸腔发冷,很奇怪,原本那里也够不上火热。
“不,不是这样的。”谁知龙摇了摇头,直白地否认道,“爱是相互的。”
“仅仅‘我爱你’这个条件,是无法构成‘爱人’这个身份的。”
他捏了捏水手的掌心,以示鼓励。他不可避免地想,是否每一头龙都是这样地深谙人心、巧取豪夺。
答案很显然。只有他的Peter是这样的,否则他恐怕早就沦为神物的腹中食。
欢爱之后,男孩懵懵懂懂地问他会不会因此而产卵。他因为自己把基因留在Tony体内而后怕,正仰头饮水的人类顿时被呛到,他好笑地回应说他又不是雌龙,没有孕育的功能。
“那就好。”男孩搂紧了自己的爱人,埋在他的侧颈小声地碎碎念道,“龙的卵对你来说可太大啦。”
Tony真想敲开这头神兽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怎样糟糕的想法。


他也一度在这种安逸里迷失了自己。他渐渐从那个奋不顾身的Tony Stark中抽离,盔甲蒙上灰尘,这里不具备任何将它修缮完全的基础条件,这里也没有任何需要他拼上性命保护的人或物。他慢慢沦为一个被保护的角色,或者,一件被框限在领地之内的物。
他看起来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无谓争取。在因为骨折身不由己的那段时光里,他总是徒劳地对着盔甲敲敲打打,或强硬地要求去那棵果子树附近看看——那是他坠落的地方,Stark盼望着从中找出端倪。
但当现状越来越平静,像一个崭新的、没有破绽的线团,他甚至无从摸索线头时,倦怠来得如此合理。
他问自己在这里生老病死会有多困难。
事实上生老病死是最轻松的选项了,无论身在何处。这是最起码的、没有人能够干涉的一项权利,却往往因为他给自己附加了一个Iron Man的身份,而变得遥不可及。
他试想、甚至试算过自己的死亡,死在战场上无疑成为一个概率离谱但又合理的分支。彼时他自虐地喝了一口蔬菜汁,耸耸肩、挑挑眉,只说了一句Fine,就让Friday关上了页面。
他没有不满,没有抱怨,还若无其事地往这个结局走得自在。
他不喜欢宿命这个词,但这可能真的是他的宿命。
直到他遇见Peter。
他的宿命被打断,像衰落都市陡然塌陷的唯一一条通道,过去和未来出现断点,他身不由己地下坠,坠到了龙背之上。
假使不是有信函挂在了那棵可怜的果子树上,他猜自己恐怕真的会在无计可施中安逸地衰老。


信函来自Pepper,纸质文件做了这样那样的防护处理,最原始也最安全。恐怕是他的销声匿迹让世界从此失去了他的信号,高端的AI也无法脱离网络,他的女孩才想了这样一个侥幸的方法。尽管结果是好的,她达到了目的,无论这是第几封聊胜于无的尝试,它来到了Tony的手中,讽刺异常。
它的内容也很简单,一句手写体显出了那头的精疲力尽——
Tony, Where are you?
他的眉心一痛。原本他伸长了手臂去够树上的信函,无名的风把内容吹开,他一下子泄了气。天际的尽头有一个昭然的豁口,有零碎的陨石跌落,信函无疑也是从那儿掉落的。豁口的那头漆黑无垠,却又是他唯一的归处。
一个他成真了,一个他落空了。
倒是身边的男孩,他心无芥蒂地替Tony摘下纸页。待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后,他转向Tony,在Tony的屏息里,直白地征询道:“你要回去了吗?”
好像他早就准备好迎来这一天,不会为此依依不舍,也不会为此肝肠寸断。
Tony闭上眼睛,诚实地面对了自己的优柔寡断。
“我不知道。”他说。


从前他想过一个很无聊的问题,假使他能回去,Peter会不会同他一起走。这个问题自私到令人侧目,他甚至无心把它付诸于口。人本性贪婪,在短暂的一生中力图不留丁点遗憾。但贪婪不该是一个万能的理由或借口,他无心用此去捆绑他的男孩,尽管他的内心始终有隐秘的某处在算计。
“如果你需要我。”他忘了是什么契机让年轻的龙说出这样的话了,“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
幼龙的目光垂落下来,像一朵终将熄灭于地平面之下的恒星。
龙的一生很长,但在乎的东西很少,且它们大多稍纵即逝。人类世界对龙而言当真那样可怕吗?也不尽然,尤其是一头能够随心所欲变作人形的龙,未知才是残酷本身。
有漫长的几万年来为所欲为,他不是很在乎漂泊本身。
他只是说,只要你需要我。
这个前提很重要,也很狭隘。
他觉得Peter还是很年轻,他搞错了一件事。爱的雏形的确是相互的,是你爱我我也爱你才能成谶的。但爱也不一定是绝对相互的,是可能我在乎你多过你在乎我的。
他不是自诩多在乎龙一点,他其实是更麻木的那一方,不会奋不顾身地往一场即将落空或总会落空的关系里投入全部的真情。
但Peter投入了,他能感受到。哪怕他有一双足够平静的眼睛来粉饰。
“如果我走了你会怎么样?”夜空被繁星点亮,Tony枕着手臂,问出口才觉得这个问题过于不自量了。
会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一条寿命横跨万年的龙难道要留恋一个凡人到地老天荒吗?他觉得这个问题荒谬好笑,嘴上说着抱歉,让Peter不必理会。
龙没有理会,要不是他眨眼的动静还在Tony耳边,Tony该是误以为他睡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Tony本人快要昏昏欲睡时,男孩开口了。
他的气息就在Tony耳后,喷在那个被他涂抹过青色血迹的位置,温暖到灼人。
Tony在铜镜的反射里偷偷地审视过这个痕迹——幼龙还是太年轻,总觉得金灿灿的全是用黄金做的,分不清金属本身的稀有度和价值,所以才有一面铜镜在收藏里鱼目混珠——这个痕迹是一枚指纹,不会轻易消逝,恒久得如同不会褪色的誓言。
你知道吗,其实龙每次化成人形都是很痛苦的过程。男孩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那感觉就像从中折断了胫骨,神经在无形中从新搭建,每一次、每一次,这种痛苦它不会减轻、不会消亡。那分明是新生,却雷同死亡。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怪责你。男孩慌张地申明道,随后又极小声地嘟囔说。我怎么忍心怪责你。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值得的。
你值得我不惜忍耐入骨的疼痛,你值得我一次一次地自我毁灭然后长大。
Tony什么都没有说,他翻了个身,面对着男孩。他一遍一遍从男孩的耳垂向下安抚,他沉默不语地用手掌盖住了龙在夜间也发光的眼睛。
他把眉心贴上去,把鼻尖贴上去,把所有温凉的眷恋都尽数贴上去。
他亲吻他的幼龙,像肯定并承认一件造业那样虔诚,像烙定一个图腾那样珍重。


你是饱满的。你的年岁、肢体、精神,都皆是饱满的。比同龄的人类少年更甚。
如果成长是疼痛的,那我就祝愿你一直疼痛。
因为衰老是安逸的。


他在清晨时分离开了山洞,离开了他的龙。
他不知道往后还会不会有别的谁能够让他的龙甘愿忍受重生的疼痛,也要委屈自己住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他不想知道,万幸是他也不会知道了。
他把他的龙留在了梦乡里,留在了原地。
他知道只有分离才是绝对的保护。





-fin







*藏了矛盾和冲突的逆现实向在这篇里面 然而叙事向不太适合详述 一句话概括就是“地上没有银河 Tony Stark也没有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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